番外—情人的日子
「聖奧洛瓦升天日?」
薩西斯.西提耶挑起一邊眉毛,一邊想像一名穿著聖職袍的人類男性被風屬性魔法造成的氣流吸上天的模樣。
「在人類的傳說中,曾有位叫做奧洛瓦的騎士團長和魔龍決鬥,死後被提昇至天界。
相對於上個月的『聖奧洛瓦降臨日』,『聖奧洛瓦升天日』是人類男性回禮給人類女性的節日。」
時間是下午,地點是阿法列斯(人稱神族)在人類城鎮的秘密據點。
一個留守據點的外駐隊員們窮極無聊的閒談場合中,薩西斯對於今日感受到的不同氣氛提出疑問。
而回答他的是一名光屬性的女性上兵,手裡拿著一本名為『人類的節慶—紀念性節日』的厚重精裝書籍。
「……原來天界有人類?」
「………。」
「………。」
「………。」
薩西斯的這句話換來在場眾人將近十秒的沉默。
「我對您缺乏常識的程度感到吃驚。」
女性上兵端正的臉露出了憐憫的表情。
「你頭殼裡裝的是史萊姆嗎?當然是人類亂寫的嘛!」
另一位男性上兵毫不留情的吐槽,火屬性的阿法列斯一向比較直來直往。
「蘇西絲,就算他的官階比較大,妳也不必勉強自己對一個史萊姆腦用敬語喔。」
水屬性男性上兵用平靜無波的聲音對同僚提出了衷心建議。
「吵死了!!」
比火更加暴動的是雷。薩西斯完全無愧於他所代表的屬性發出了雷響般的怒吼,附帶例行性的翻桌。
「所以街上才吵吵鬧鬧的…嘖,送禮還要挑日子嗎?」
然後掩飾自己愚蠢般的快速轉換話題。
「對難以取得共識的人類來說,賦予一個日期特殊意義有助於提升整體情緒並集中資源。
而將平時就可做的事情限定在少數日子進行,又或者在該節日中更加慎重的進行,可以增加幸福感並凸顯該行為的珍貴度並帶來……」
「夠了夠了當我沒問…」
「送禮物給想追求的異性啊…人類真是悠閒。」
火屬性男性上兵撇撇嘴,「浪漫」兩字顯然不在他的字典裡。
「對我們來說那是退休後才會考慮的事呢。」
水屬性男性上兵的雙親都是退役軍人,在五百多歲的時候才相識並生下他。神族顯然並沒有高齡生產的風險。
「話不能這麼說,人類的壽命只有七、八十年,而且生殖能力會隨著年齡增長而衰退,
所以提早找到另一半對他們來說是很重要的。」
站在學術角度,光屬性女性上兵做出了中肯發言。
「所以人類就算弱小又容易死掉,數量還是這麼多啊…」
看著窗外擁擠的人潮,火屬性男性上兵擅自對人類與神族極大的人口差距做出解釋。
「薩西斯羽長,你不表示一下好嗎?」
「蛤?」
「雖然人類的節日與我們無關,但翎長對人類節日很有興趣吧?」
「好像是…」
早在天界的時候,珠利就展現出對人類的高度興趣。
在軍校以不錯的成績畢業,本來很有機會留在天界本部的她,自行向軍部申請外駐人界。
記得前幾天,珠利還興沖沖的向他展示一個據說是「五英雄紀念雕像」的玩意,
一面解釋他為什麼會特地購買這個明顯是鑄模出來的粗糙量產品。
在她的理解裡,人類土地廣大、人口眾多,又沒有神族一般的魔法科技,
所以才用「販賣紀念品」這樣結合商業行為與訊息傳撥,進而達到啥撈子政治文化目的芸芸…
不使用魔法科技、並且多元的生活方式讓珠利對人類產生莫大興趣。
但對薩西斯來說,人類的文化就跟翅膀上的毛球一樣無關痛癢。他來人界只是因為打架的機會比較多而已。
嗯,是因為打架的機會比較多。
絕對不是因為被軍校趕出來,好不容易入伍又素行不良才被趕到人界,而且外駐部隊中只有青梅竹馬的珠利肯收他。
「所以?那又怎樣?」
「就你平日給翎長添麻煩的程度,你不覺得該找個機會補償她嗎?例如今天?」
水屬性男性上兵以平淡的語氣提出飛越性的建議。
「說的也是,翎長因為你捅出來的樓子三天兩頭對人類低頭道歉耶!」
火屬性男性上兵對於同為火屬性的上司很是崇拜,因此對於珠利必須在人類面前壓低身段的表現難以認同。
即使那是基於保密原則,他們不能讓人類發現自己的神族身份。
「害她被監察長官訓話。」
「在沒有命令的狀況下出動。」
「毀壞建築物。」
「對長官不敬。」
「「儲備糧食」的糧食配給比我們還多。」
「慢著,那些不完全是我的錯吧!而且我當初養狗的時候你們明明也很開心!」
言下之意,替珠利找麻煩的顯然不只薩西斯一人。
珠利所領導的這隻翎隊被戲稱為「資源回收大隊」,幾乎收容了周遭所有「素行不良」被原隊趕出來的士兵。
可想而知,這群自我風格強烈的士兵們絕對不會安於定期定點巡邏、沒事就待在據點待命的枯燥外駐生活。
「大事不犯小錯不斷」幾乎成了這隻隊伍的座右銘,不斷挑戰著監察官的忍耐極限與珠利的唬爛技巧。
當眾人知道珠利稱薩西斯違規飼養的狗為「儲備糧食」時,
爆笑之餘還不少人表示遺憾當天沒能在場目睹監察官的表情。(但後來有人指出薩西斯的表情更加經典)
「但是單人的違規紀錄由你居冠喔。」
「狗是很可愛沒錯,但你當初可沒告訴我們那種生物一胎可以生六隻。」
「這麼說來,您…你確實應該做點表示才是。」
「既然說了就不要改啊!送個禮物還不簡單,我去就是了嘛!!」
受不了同袍圍剿的薩西斯大吼一聲衝出們去——隨即想到自己穿的是神族服裝,又衝回來做好了偽裝再出去。
看著名義上的長官飛奔離開的背影,火屬性男性上兵突然想到:
「可是這個節日的主流商品是首飾、糕點之類的吧,翎長會喜歡那種東西嗎?」
「那重要嗎?」
「…………」
「…………」
三名號稱與神最近的種族露出了絕非善類的微笑。
「來來來!這位小哥,給女朋友挑禮物嗎?」
早就逛膩了的市場比平日更加擁擠熱鬧了些,還多了不少兜售飾品、布料的攤販。
看著擺在陳舊麻布上的木雕飾品,薩西斯皺了皺眉頭。
他完全不想看見珠利把一堆用麻繩串起的木塊和植物種子掛在脖子上。
在他的記憶裡,珠利只有在很偶然的情況下才會配戴首飾。
那是霧面的銅線串著銅環,有簡單浮雕的盤狀項墜鑲著閃耀火屬性光芒的寶石。
溫暖的銘黃和躍動的紅,那才是足以裝飾珠利的顏色。
不,珠利搞不好會喜歡這種「人類風格」的東西…?
「小哥、小哥?」
老闆的聲音把薩西斯從回憶中拉起。
「如果不喜歡飾品的話,這個如何?粉色的絲巾跟任何姑娘的頭髮都很配喔!我推薦這條有刺繡的…」
想像了一下珠利學人類女性在頭上綁絲巾的模樣,薩西斯強忍著沒有當場爆笑。
等等,如果珠利哪天真的開始模仿人類女孩的打扮該怎麼辦?那太可怕了。
不理會老闆的叫喚,薩西斯搖搖頭快步離開飾品攤。
他很確定他比較喜歡珠利讓長髮自由的隨風晃動。在陽光照耀下,橘紅色的頭髮就像真正的火焰一樣。
薩西斯對天氣沒有喜好。但在跟珠利一起出門時,他會希望那天是晴天。
市場的採購之旅開始陷入瓶頸。
我曾經送過珠利什麼東西嗎?
——薩西斯對品味昨日不太有興趣,但今日的任務迫使他不斷在腦海挖掘跟青梅竹馬有關的過往。
阿法列斯和人類一樣會紀念生日——大約十年一次。
但珠利是在神族的教養院長大的,父母不詳更不知道確切的出生日。
所以都是珠利單方面送薩西斯禮物——灌輸了火元素的發火器,這對開餐館的薩西斯家來說頗為有用。
以及教養院裡她負責照顧的那顆果樹的果實。
而他偶爾會請珠利吃頓飯。
薩西斯的廚藝是除了打架鬧事外唯一可以自誇的技能。
但就因為這樣,據點的糧倉與廚房完全龜薩西斯管,做菜給大夥吃根本就是家常便飯,根本不能算……
等等。
仔細想想,依照阿法列斯對禮物的定義,應該是贈送對方平日得不到的東西吧?
像是自家後院的作物,或自己屬性、職業相關的魔法工藝品等,逢年過節買個街上就有賣的東西送人是人類才幹的事啊!
如果他真的在市場買東西當禮物絕對會被珠利恥笑到死!
那群王八蛋只是想看他出糗而已吧!!
「薩西斯?難得在市場看到你耶。」
終於識破同袍詭計的薩西斯,背後響起了他此時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珠利…」
「慢著!你今天下午明明應該待在基地留守吧!」
「啊…!」
「你這個月已經翹班幾次啦!還想不想領薪水啊!」
現場抓到屬下摸魚的上司狠狠踹著對方的小腿骨。
珠利羅亞總是在這類場合埋怨起自己屬於女性的身高——天知道她多想像小時候一樣一掌往青梅竹馬的後腦杓巴下去。
薩西斯躲避上司踢擊的姿態活像在跳哥薩克舞。
「對對對不起啦!」
胡鬧一陣後兩人終於想起這裡是市場,不是個適合上演職場暴力的地方,只好裝作沒事並肩而行快速離開原地。
「所以…薪水…」
走過一段路後,薩西斯才終於惦記起他那可憐——並且即將要變得更加可憐的薪水。
身為軍校肄業的少兵,他的薪俸比一般上兵還要低。更別提薩西斯絕不是個節儉的人。
「算啦!就算扣光了到頭來還不是跟我借。就當作你在「護衛翎長出巡」吧。」
「嘿嘿,謝啦。」
珠利深覺得外駐的這段期間,她只有瞎掰名目的技巧變高超了…
「回去你得給我跟其他留守的人道歉!」
「咦?可是…」
「難道你比較想減薪?」
「…………知道了啦。」
明明就是那些傢伙陷害我出來的——知道這樣的抗辯無用,薩西斯將滿滿的幹意吞回肚裡。